春天到了,我就像生活在一部泛黄的电影里面,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地走,纷乱而有序,只是看不清楚自己在这部电影里的具体位置,也不知道这部电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。
我看见这部电影在无声地走着,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从眼前飞过,摇摇摆摆地飘在玉米地的上方,一阵风吹过来,鸟儿没有了,我看见它变成蚂蚁那样大小的一个黑点,孤单地停在田野尽头那棵黄叶飘零的槐树枝头。秋天快要到了,我站在地头,闷闷地想,这小子也在为自己的归宿发愁吧。
八月十五那天上午,天顺来了,穿着一身麻袋片子一样的西服一路冲我笑过来。我估计这家伙是到期了,麻木地笑了笑:“要走了?”天顺大喊一声:“跟哥们儿说拜拜啦!”我跟他拥抱一下,竟然说不出话来了,闪到一边,傻愣着看他,看他扁平如泥板的脸,看他穿西服,腰上扎麻绳,脚下穿布鞋的滑稽样子。天顺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跟我说点儿什么,傻笑着念叨几句“大宽你好好的,有机会我来看你”,然后做荆柯赴死状,冲着天空大喊一声。这一嗓子中气十足,就像帕瓦洛蒂在赶大车。我的耳朵被人砸了一石头般的难受,脊背上的鸡皮疙瘩也冒出来了,一抖搂就掉了一地。天顺喊完了,我也反应过来了,他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应该是,苍天有眼,好人有好报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