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席法官终于宣布审理退职九等文官费多尔·巴夫洛维奇·卡拉马佐夫被杀案——他当时的原话我已经记不全了。吩咐执达吏把被告带进来，于是米卡出现了。大厅里肃静无声，连苍蝇飞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。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怎样，米卡的样子给我一个极不愉快的印象。主要是因为他打扮成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，穿着刚裁制好的新服装，我后来知道，这套新装是他特地为这一天到莫斯科去定制来的，是向一直还保存着他的衣裳尺寸的熟悉裁缝定做的。他戴一双新的黑漆皮手套，穿着讲究的衬衣。他迈着一俄尺长的大步走进来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前面，显出毫不畏惧的神色走到自己座位前落了坐。同时，那位名律师费丘科维奇也紧接着出现了，大厅里似乎立刻传出一阵压低着的轰响声。他是一个身材瘦长的人，长着两条又细又长的腿，苍白而纤细的手指，脸刮得光光的，没有一点胡须，头发十分短，梳得极朴素，薄薄的嘴唇偶尔扭曲着，露出一种既像嘲弄，又好像是微笑的神色。他看样子有四十岁，一张脸本来可以算是好看的，可惜他那双眼睛本身既不大，也没有表情，却又离得出奇地近，中间只隔着一条细长的鼻子上的细细的鼻梁骨。总之，这脸面带有一种明显的、鸟一般的样子，使人为之惊愕。他穿着晚礼服，系着白领结。我记得首席法官首先讯问米卡的话，是关于他的姓名，等等。米卡厉声回答，但声音大得有点出人意料，甚至使首席法官的脑袋一哆嗦，几乎惊异地看着他。然后又读了一张以证人和专家身份被召唤到庭的人员的名单。名单很长，证人中有四个未到：米乌索夫现在已经到巴黎去了，但是他的证词还在预审时就录过了；霍赫拉柯娃太太和地主马克西莫夫因病未到；还有斯麦尔佳科夫已经猝死，有警察方面出具证明。斯麦尔佳科夫的死讯，引起了大厅里强烈的骚动和窃窃私语。当然，旁听的群众里有许多人还不知道这个突然自杀的情况，但是特别使人惊愕的是米卡的举动，刚刚宣布斯麦尔佳科夫的事情，他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向整个大厅叫喊道：“狗就应该得到狗的死法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