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警来了,梦鹿已晕倒在血泊当中。群众还要求非把他送局严办不可。巡警搜查他底口袋才知道他是谁,于是为他雇了一辆车,护送他回家。方才盖在尸头的白布,在他被扛上车时,仍旧一丝也没留存。那些可怜的尸体仍裸露在铁石般的人圈当中,像已就屠的猪羊,毛被刮掉,横倒在屠户门外一般。
梦鹿躺在床上已有两三天,身上和头上底伤稍微好些,不过双眼和那两只胳臂不见得能恢复原状。黄先生已经把志能底那叠信细看过一遍,内中多半是卓先生的情书,间或谈到政治。最后那封信,在黄先生看来,是志能致死的关键。那信底内容是卓先生一方面要她履行在欧洲所应许的事。一方面说时机紧迫,暴动在两三天以内便要办到。他猜那一定是党底活动。但他一句也不敢对梦鹿说起。他看见他底朋友在床上呻吟着怪可怜的,便走到跟前问他要什么。梦鹿说把孩子叫来。
黄先生把延禧领到床前,梦鹿对他说:"好孩子,你不要伤心,我已找着你底祖母和你姑姑了。过一两天请黄先生去把她们接来同住。她们虽然很穷,可是你婶婶已给了你两万元。万一我有什么事故,还有黄先生可照料你们。"孩子哭了。黄先生在旁劝说:"你叔叔过几天就好了,哭什么?回头我领你去见你祖母去。"他又对梦鹿说:"东野先生不必太失望,医生说不要紧。你只放心多歇几天就可以到学校上课去。你歇歇罢,待一会我先带孩子去见见他祖母,一切的事我替你办去得啦。"他拉着延禧下楼来,教他先去把医生找来,再去见他祖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