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伙戴上帽子,走到马车旁。“那我们走了。”
“祝你好运,老朋友。”道格拉斯说,但是老家伙已经转过身去,钻进了马车。我和凯基跟在后面。接着,道格拉斯先生转向他身边的希尔德·格林:“‘皇帝’,你有什么打算?”
“皇帝”耸耸肩,只说:“我觉得还是跟老家伙干。”接着,“皇帝”便跟在凯基身后,也钻进了马车。
老家伙驾起马儿,从道格拉斯先生身边后退,马车掉转方向,离开了。他再也没有跟弗雷德里克·道格拉斯说过话,也再没提过他的名字。
回哈珀斯费里的路上,老家伙一句话也没说。我感觉得到他的失望像潮水一般直往外冒。他手拿缰绳的姿态,赶着马儿在夜色里小步快跑的样子,月色洒在他身后,他的胡子在月色中显出轮廓来,那胡子随着马儿的奔跑微微颤动。他的薄嘴唇抿得很紧,那样子看上去活像一个鬼魂。他给人家打倒了。我估摸着,这种事人人都躲不掉,什么棉花枯死了、棉铃虫把庄稼啃没了,你只能沮丧地摇摇脑袋。最让他心碎的是他的朋友道格拉斯心碎。我的伤心事则是他的亲闺女。要是上帝他老人家不让这件事过去,那就没处躲没处藏,因为上帝创造一切,他老人家所拥有的一切,他的一切财富,上帝送来的一切东西,都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享受。那是他说的,不是我说的,因为我那时候根本不信这一套。可是那天晚上,望着老家伙艰难地忍受这个晴天霹雳,我仿佛突然受了点化。我身上发生了些许变化。上尉完全明白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,回到哈珀斯费里时,他已经明白一切都完蛋了。为黑人而战的事业将要失败,而失败的原因恰恰是黑人本身,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,因为他相信我主上帝所说的话。那些话多么有力量。那一刻,我的心底第一次感受到上帝的存在。我没有告诉老家伙,在那一瞬间,无需用真理去打扰他,而且如果那样,我就得把事情的另一面也告诉他,就是说,即使我找到了上帝,即使上帝也对我讲话,正如对他一样,我们的天父也是让我赶紧逃命去。再说,我还爱着他的女儿。我不想告诉他这个。我那时知道一两件事情。都是刚刚学到的。第一件事情就是,道格拉斯先生根本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参加真正的战斗。他只会在客厅里发表演说。同样,我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,与一位真正的女子结为伴侣,更别提还是一位白人女子了。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正常,原本就没法儿遂人心愿,要靠我们的心对它念念不忘,把它当作回忆,当作对未来世界的承诺。一切的一切结束之后,我们会得到奖赏,然而,我们仍需负重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