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学与宗教,在西方历史上虽像是绝相反对的两件事,但在中国人眼光看来,他们还是同根同源,他们一样是抽象的逻辑的向外推寻。在中国既没有西方人那种宗教理论与兴趣,因此西方人那样的科学兴味在中国也同时减少了。譬如哥白尼的“地动说”,达尔文的“进化论”,在西方是一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业,因其与他们的宗教理论宗教信仰恰相反对之故。但在中国,根本便没有西方般上帝创世一套的宗教,虽则在社会上亦有天地开辟等传说,但在整个学术思想上,本来没有地位。佛教思想亦不重这方面。因此中国人听到哥白尼地动说,达尔文进化论等,只觉其是一番证据确凿的新知识,并不觉得他有惊天动地的伟大开辟。因此中国人对于此等科学新说之反应,反而好像是有些平淡与落莫了。这是说的科学思想方面。
再说到科学应用方面。科学发展,多少是伴随着一种向外征服的权力意识而来的,那种意识又并不为中国人所重视。在国际政治上反对帝国侵略,在社会经济上反对资本剥削。科学发明,在此两方面的应用,遂不为中国人所奖励,有时把他冷淡搁置,有时尚要加以压迫摧残,如此则西方般的科学发明自然要中途停顿。即如上述火药、罗盘、雕版印刷三项大发明,只有印刷术一项,在中国社会上始终为人看重。火药则用来做花爆,放在空中,变成一种佳时令节的娱乐品。这早已十足的艺术化了。元、明、清三代,每遇战事,便要感到大炮威力之需要,他们只向西方临时取法。一到战事消弭,大炮的重视也冷淡了,再不关心了。如此则中国的军用火器,便永远停滞,落人之后,不再进步了。又如罗盘,一般社会用来定方向,测日晷,建屋筑墓,应用到鬼神迷信方面去了。中国虽很早便有相当的造船术,相当的航海技能,但中国人没有一种远渡重洋发展资本势力的野心,因此罗盘应用也不能像西方般发挥尽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