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翟村仍静温地安睡在一片洼地之内。尚没有一户人家的烟囱冒起炊烟。一个月后才是农忙季节,眼下是男子汉们在被窝里早早晚晚恋女人的大好日子。他们正搂着女人在黎明时分的慵懒中睡回笼觉。
翟老松朝儿子挥手。儿子反而往回走。他被激怒了。
“快去找你姐夫来!要不老子也一枪撂倒你!……”
他恫吓地朝儿子举起了枪。儿子不怕,往回跑。
“你个孽种!”
他嘟哝着,又往枪膛里压了一颗子弹。砰!……
儿子站住了,害怕了,一转身跟头把式地蹚着深雪奔向村里。其实他朝半空开枪。
他从自己内心驱除一些恐惧,挣扎了起来。
他望着冰坝犹豫一阵,提着猎枪,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向壮观而狰狞的银色大堤,好像那支猎枪,是一根能够使他在冰坝骤然崩溃之际得以自救的魔杖。
他想要知道那银色大堤是否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么脆弱,亦或坚固得很——翟村的千把口子人可就来得及逃命了!老天爷保佑啊,但愿如此……
走到猎狗跟前,他不由得站住了。昨夜入山他本是为结果一头老狼,那狡猾的畜生却未出现。两只野兔是猎狗逮住的。一条好猎狗哇!有人曾想出四百元高价买去,他没卖,还骂了那人。
他蹲下去。猎狗那双死后的眼睛,困惑而悲戚地瞪着他。子弹从猎狗左前肋射入,从脖子右边穿出。一颗填足了黑色炸药的“炸子”,为屡次犯村的老狼预备的。它几乎将猎狗脖子炸断,仅剩破碎的皮将头和身子连在一起。白皑皑的雪地上一摊殷红的血,业已凝固。他罪过地抚摸着猎狗尸体,还温乎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