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、道本同源而异流,与杂家、纵横家合为一类;墨家、阴阳家为一类;农家、小说家为一类;法家、名家各自独立,特有其相通者。
与章太炎的坚守刘歆之说相比,刘师培之《古学出于史官论》虽亦本之《汉书·艺文志》,但其所得之结论更具突破性,即:
九流学术皆原于史,匪仅道德一家。儒家出于司徒,然周史《六弢》以及周制周法皆入儒家,则儒家出于史官。阴阳家出于羲和,然羲和苗裔,为司马氏作史于周,则阴阳家出于史官。墨家出于清庙之守,然考之《周官》之制,太史掌祭祀,小史辨昭穆,有事于庙,非史即巫,则墨家出于史官。纵横家出于行人,然会同朝觐,以书协礼事,亦太史之职,则纵横家出于史官。法家出于理官,名家出于礼官,然德刑礼义,史之所记,则法名两家,亦出于史官。杂家出于议官,而孔甲、盘盂亦与其列;农家出于农稷之官,而安国书册参列其中;小说家出于稗官,而虞初周说杂伺其间,则杂家、农家、小说家,亦莫不出于史官,岂仅道家云乎哉![7]
在这里,刘师培发挥其考据学之长,以简明而又坚实的证据论证了己之所见,语虽扼要但殊少纰漏,个别地方虽显偏激,但亦言之成理。之所以这样说,乃因周代之时,设有多种职掌不同的史官,如太史、小史、内史、外史、左史、右史、御史等,以协助政务、记录时事、起草公文、掌管文书。他们的职掌如此宽泛,自然旁及所谓九流所出之官管辖的领域。这也说明当时“史”之包罗万象,非后世科学界定之“历史学”一语所能涵盖。从学术史视角观察,将诸子之学出于王官发展为出于史官,在当时是刘师培的独创,具有学术原创意义,而且刘氏此论是发表在1905年2月的《国粹学报》创刊号上,比之卓有影响的章太炎《诸子学略说》早发表一年半,这亦可见出刘氏所具的学术创造力。[8]当今研究史官文化者,应从这里得到许多启示。另外,视九流诸子同出于史官,儒家亦为其中之一,与其余诸子并无尊卑之别,这体现了一种近代意义上的学术平等观念,在中国思想和学术发展史上,亦具有开风气之先的革命性质。[9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