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爪虾从远海往近海洄游,携带着冬养之后的肥美,子卵满腹。识货的贩子都知道,鹰爪虾出水即死,无从养殖,用它晒制的虾干被称为“活肉”,鲜里带甜,价格一路走高。海上风大,阳光倾泻在每个角落,现捕的鹰爪虾直接在船上晒,三斤活虾晒一斤虾干,晒好的虾壳表面满布白色霜点,似在重申着野生之美。
胡老大下令连续作业,八九天甚至半个月才靠岸一次,鹰爪虾晒了一船又一船。最后一网足足打了上万斤,正是午夜,海上起了南风,雾气渐重,胡老大担心虾的新鲜度受损,便让满载连夜煮熟。在冷藏设施落后的年代,海货保鲜的办法除了当船日晒,还有煮熟了风干。
满载已经连续劳作了三天四夜,站着都能睡过去,掉海里也未可知。胡老大递过来一瓶高度白酒,说出的话不容辩驳:“煮出来。天一亮,就不鲜了。”
满载并无怨言。他像那些老渔把式一样珍惜大海的馈赠,敬畏每一网的收成。甲板上安静下来。墨蓝的海面异常浓稠。船在移动,甚至没有参照系。满载有过短暂的恐惧,之后便连恐惧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一条马步鱼飞落在甲板上,张着嘴死去。它或许是为逃脱大鱼的追逐而飞出海面的,却没能逃离另一种宿命。黎明时分,又有一只大鸟撞在了桅杆上,即刻毙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