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了两步,站着笑向玉和道:“据我看,这只有在北平的同乡家里去找了。这会馆里马子良先生的大姑娘,你是知道的。人很好,也勤苦耐劳,在北平可以做城里姑娘,回家去,也可以做乡下姑娘。”玉和听到这里,已经知道下文了,他本来坐着的,就站起来向严老先生连拱两下手道:“这件事不必提了,婚姻大事,小侄自有主张。”严端甫不料话未曾说完,就碰了他一个钉子,红着脸,向他瞪了眼睛,不住地摸了胡子。
然而年老的人,总有忍耐性的,勉强镇静着向他道:“你自己有什么主张呢?可以说出来听听。我们长了胡子的人,或者也可以贡献一些意见啦。”玉和道:“我也没有别的主张,就是四个字婚姻自由。”严端甫听他的口风如此之紧,态度又是这样地强硬,便又沉了颜色道:“玉和兄,现在外面,对你很有些风言风语,说你现在也走上捧角的一条路了,有个姓白的戏子和你很好。”玉和道:“老伯,你看见我常上戏馆子吗?”严端甫道:“要捧角也不必一定天天上戏馆子。我看外面的话,不会错。”玉和道:“就算我和姓白的认识,那也没关系呀!我不撒谎,在朋友家里,是认得一个女戏子,可是这也不算什么坏事。”严端甫冷笑道:“哼!这种女戏子,水性杨花,有什么好人?”玉和脸色一变道:“老伯,您怎么开口就骂人?你这句话不要紧,把所有的女戏子都骂了。唱戏也是一种职业,一不偷,二不抢,三不行骗,为什么没有好人!”严端甫道:“这样子,你很有点风流自赏啦。打算跟所有的女戏子都做护花铃呢。你这种行为,恐怕和你的前途有碍吧?”玉和道:“正正堂堂的,和女戏子交朋友,这也没有什么要紧。若说做全体女戏子的护花铃,我没有那个能耐。可是白桂英这个人,我看她是很好的,我敢起誓,我活着做她的护花铃,死了做她的护花神……”严端甫听了这些话,气得胡子杪,只管抖颤,定了定神,强笑道:“我不知道世兄忽然一变,变成这样一个崭新的人物。这回算我多事,算我失言,请你不必介意,以后不要再提就是了。你有约会,你请便,我们这古董,思想是腐败的,请不必见怪。”说着拱了拱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