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思起起伏伏,脚步稳稳当当。稳当中有轻贱一切的成分。傩村人算啥?我吃过、穿过、玩过,横比竖比也比你们窝在这里一辈子强。折过一个弯,是一块斜坡,斜坡上开满了野秋菊。一头黄牛立在斜坡上啃着草,听见脚步声,慢悠悠抬起头往这边看。
“看啥看?我就回来了。”女人冲着黄牛说。
黄牛没搭理,低下头继续啃草。
女人黑着脸,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扔了过去。石头软绵绵落在牛背上,黄牛抖抖背,伸长脖子喊了一声哞。
终究是无趣,心情一下落到了地面。
“我一个要死的人!”女人对着牛说。话音一落,眼泪就下来了。
眼睛朝前面看了看,能见到自家房子,青砖瓦房,还有好看的翘檐。小姑娘那时候,在母亲的呼喊中从这片野菊地跑到家,也就一袋烟工夫。可现在,她觉得这段路无比漫长。
“颜素容,你个砍脑壳的,天都黑了,还不回家吃饭!”
她还记得母亲的喊声,总是在黄昏,声音高亢明亮,震得远处的落日都跟着抖。
那牛又叫了,长声吆吆。
一下回过神,高跟鞋继续敲打老旧的石板路。
颜素容穿过秦安顺的青砖瓦房时,他正在院子里忙活。活儿几个月前就开始了,傩面中的谷神。原本神龛上有,前年和老太婆斗嘴,被她摔成了两半。就因这个,秦安顺一个月没理会老太婆。去年腊月还没过,老太婆就走了,急症,啥征兆没有,睡前还跟秦安顺唠叨过年的糯米面还没磕好,第二天就硬在了床上。寨人都安慰秦安顺。秦安顺却拍着老太婆棺材笑呵呵地说:走得干干净净,啥苦没受,不晓得她前世修了啥子大德,我羡妒她啊!